在廣東深圳華強北的商圈里,車輛川流不息,人群匆匆而過。盡管聶曉東聽不見街道上的喧囂,他依舊被這座城市的忙碌氣息所感染。
作為一名聽障騎手,45歲的聶曉東早已習慣了這座城市的節(jié)奏。上午10點過后,訂單提示不斷在手機屏幕上閃爍,他熟練地滑動手指,確認配送地址。套上黃色外賣服、戴上頭盔,檢查電池電量,綁牢外賣箱后,聶曉東騎上電動車,迅速融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中。《工人日報》記者跟隨他一起出發(fā),體驗聽障騎手的配送工作。
美團外賣華強站站長陳軍是“聶曉東們”背后不可或缺的支持者。“最擔心的是溝通不便,無法完成配送。”回想起2021年4月,來自遼寧阜新的聶曉東成為第一位到站點應聘的聽障人士,陳軍給了他嘗試的機會。如今,陳軍已招收了8名聽障騎手,用善意點亮了他們心中的光。
“最大挑戰(zhàn)是溝通不暢”
到達取餐點后,聶曉東熟練地掏出手機,點開“電子便捷溝通卡”,將屏幕遞給商家。商家看見屏幕上的信息后,立刻理解了這是一位聽障騎手。幾秒鐘內(nèi),餐品迅速裝袋,遞到他手中。聶曉東微微點頭表示感謝,轉身離開,動作干脆利落。
接著,聶曉東騎車來到用戶所在的小區(qū),在等待電梯時,記者留意到,由于聽不到電梯開門聲音,他反應比普通人稍慢一些,目光緊盯著幾臺電梯,等待門打開。
到了用戶家門口,聶曉東輕輕敲了幾次門,但沒有人應答。于是,他掏出手機,發(fā)送了事先編輯好的短信:“您好,我是外賣騎手,餐品已送達,請及時取餐。”附上餐品照片后,他才轉身離開,繼續(xù)駛向下一個目的地。
然而,聶曉東的配送工作并非一直如此順暢。剛開始,溝通障礙是最大的挑戰(zhàn)之一。陳軍告訴記者,個別用戶沒看到取餐短信,或對短信內(nèi)容存在質(zhì)疑,會打電話聯(lián)系騎手。而聽障騎手無法接聽電話,用戶就會默認是騎手態(tài)度惡劣,甚至申請退款。
“最怕接到客戶電話,我擔心餐丟了,或有其他問題。”出生于2002年的羅家友來自廣西,也是一位聽障騎手。他用“文字”告訴記者,因溝通不便,剛入職時常感到焦慮。
為幫助聽障騎手與用戶溝通,完成配送閉環(huán)工作,陳軍專門設計了一套標準化的短信模板,“您好,我是外賣騎手,由于我是聽障人士,無法直接溝通,請按照短信指示取餐。”這一簡單工具極大地幫助了他們,也成為站點后續(xù)聽障騎手培訓的模板。
“當他們聯(lián)系不上用戶時,我會協(xié)助溝通;出現(xiàn)超時或差評時,我盡力幫助剔除,讓他們減少心理壓力,安心跑單。”陳軍補充說,他還要求聽障騎手在發(fā)送送達短信后,撥打電話響鈴提醒用戶,同時在短信中留下陳軍的號碼,確保用戶有問題時聯(lián)系到。
用善意點亮心中的光
陳軍招收聽障騎手不僅源于關愛,也有個人經(jīng)歷原因。“我舅舅患有癲癇,我知道他多么渴望像普通人一樣工作。所以,我希望通過這些機會,讓聽障人士的努力被社會看見。后來,聶曉東陸續(xù)推薦其他聽障騎手加入,我從不額外設置限制條件,只希望給他們平等的工作機會。”陳軍說。
“外賣工作沒有就業(yè)門檻,時間靈活,多勞多得,是外鄉(xiāng)人快速融入城市的好方式。”聶曉東用文字“講述”道。
如今,他每月的收入穩(wěn)定在8000元左右,訂單高峰期甚至能突破萬元。“剛開始時,對這一片的道路還不熟悉,但現(xiàn)在,我已經(jīng)成了這片區(qū)域的‘活地圖’了。”聶曉東自豪地“說”。
“有困難,我就立即聯(lián)系站長,他總能幫我妥善解決。”羅家友通過文字“講述”自己的求職經(jīng)歷時,直言“很難,因為溝通不便,很多企業(yè)不愿意招聽障人士”。
聶曉東對此亦深有體會。他曾在服裝廠、包子鋪打過工,也嘗試過創(chuàng)業(yè),擺攤賣早點,但都沒能堅持下去。“我希望能在深圳跑外賣,干滿15年后退休回老家。”
記者了解到,作為站長,陳軍不僅關注騎手們的工作狀態(tài),更注重團隊氛圍的營造。他特別為聽障騎手制定了針對性的培訓方式,每周組織“茶話會”,了解他們的困擾與需求。“聽障騎手需要更直接的關注,我們會用微信轉文字的方式與他們面對面溝通。”陳軍說,在管理中需要特別耐心,確保聽障騎手理解每一項操作流程。
優(yōu)化“聽障關懷功能”
“看到他們認真跑單的樣子,大家都會感受到當下工作的意義,更加珍惜自己的崗位。”陳軍留意到,聽障騎手的勤奮努力也為站點團隊注入了積極影響。在他眼中,聽障騎手們身上令人敬佩的一點是,他們不抱怨,而是用實際行動回饋著社會給予的善意。
有一次,聶曉東送餐時發(fā)現(xiàn)一個小孩迷路,在路邊哭泣。他毫不猶豫地停車,將孩子送到派出所,耐心地幫助他找到家人。
記者了解到,為幫助聽障騎手克服溝通障礙,美團平臺持續(xù)優(yōu)化“聽障關懷功能”,配送APP新增“聽障關懷模式”,騎手可以通過上傳殘疾人證即可開啟該模式。新模式下,平臺增設了自定義語音外呼話術、在線聊天語音轉文字等功能。同時,接單界面會向用戶顯示“當前為溝通障礙騎手配送”標簽,用戶僅可通過在線聊天聯(lián)系騎手,從而減少溝通誤解,增進彼此理解。此外,平臺還開通了專屬智能客服專線,優(yōu)先處理聽障騎手的反饋問題,進一步降低工作障礙。
此外,陳軍還建議,在社區(qū)層面設置更多針對聽障騎手的支持措施,比如提供便利的公共服務,或開展相關信息普及活動,讓更多人了解這個群體。在騎行安全方面,他還希望能為騎手的電動車加裝特殊標識,以提醒周圍的行人和車輛不要催促或鳴笛,但同時他也考慮到可能會有聽障騎手因此感到被特殊對待,因此他計劃征求騎手意見再決定。
有了工作機會,“聶曉東們”逐漸實現(xiàn)了夢想??克屯赓u攢下的收入,聶曉東在老家買了一套房子,還將與一位來自廣東梅州的姑娘步入人生的下一階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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